值得一提的是,在龍蝦剛上映的第二天,一個周末,倫敦東區最大的購物中心頂樓影院,這部片子即被發配到一間小放映室里,要搭直升電梯才能到達,而我習慣的一個人走進影廳時,頗為欣喜的發現人們大多單獨而來。
如果45天沒有找到伴侶,那你將會變成動物。而如果你在叢林追逐中跑的慢了一點,那你將被射殺用來換取射殺者多一天的期限。
這個將叢林法則與繁殖至上論極端化的世界看起來并無不妥,似乎只是放大了社會現狀,而故事里的人順從的配合著這一荒謬的規定,安靜的選擇自己想變的動物,穿一模一樣的衣服去結識可能與自己配對的人。
Morning,44 days left.
男主角神情憂郁,牽著一只他的哥哥變成的狗,沉默著接受著一切。
直到他尋找到的那位孤傲的伴侶殺了他哥哥變成的狗。
旅館中成功在一起的哪一對是因為愛情呢?或者他們當中有的人以為這是愛情,但也不過是單方面的錯覺,或者一場自我欺騙。人人自危的時候自保才是第一需求,當必須有一個人生伴侶成為一條法律,“合適”與“趕時間”才是最大的驅動力。
這個故事還真是似曾相識啊。被逼婚被推著去相親的你們。
如果說在旅館里的故事雖然可笑詭譎但起碼還在情理之中的話,那叛逃后的故事的確是意料之外了。
Loner group力圖成為旅館法則的完全對立面,卻不約而同的采取了同樣強硬的措施和手段,它可笑的成為了另一個困住人的旅館。
在我看來這部電影并不是一個關于愛與不愛的故事,而是一個完全反烏托邦的假象,一個完全沒有自由、哪怕在叛逃之處也沒有自由的社會。
Loner Leader的強硬形象與旅館管理者別無二致甚至更甚,人們對孤獨的禁止衍生出的對不孤獨的禁止同樣可笑。
孤獨或不孤獨都是可恥的。
盡管如此,我最喜歡的還是在這個荒謬的故事之下最赤裸裸的一個現實,那即是:愛情只是一瞬,那之后便只是幻覺與慣性。
我愿意過度解讀的隱喻是,女人最后被loner leader刺瞎雙眼,雖有一瞬間的怨恨但后來還是因為leader的強大而接受自己瞎掉的事實。這不正如在孤獨里與自己相處太久的人,因為遇到久久不來的愛情而變得盲目,當她的理智告訴自己這種盲目是有害的,她卻只會因為懼怕再次的孤獨而接受。
為了一點點轉瞬即逝的溫暖而甘心忍受所有的狼狽與瑣碎,這正是人的可悲之處。
片尾兩人終于逃出叢林,像一對正常情侶一樣來到城市里。
當男主角提出要和她一樣變成盲人時,卻在洗手間久久久久的遲疑。
女人等在桌旁,不知所措。
正如每一個愛情故事一樣,The End。
電影龍蝦剛放映十分鐘,熒幕前的我就已忍不住再一次掐腿暗嘆:反烏托邦的精神內核和黑色喜劇的形式外殼實在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最近幾年反烏托邦題材大熱,饑餓游戲三部曲的余響未絕,移動迷宮系列又鋪開架勢眼紅著觀眾的荷包了。這些流行的反烏托邦題材大片,大多沿襲1984式的陰郁壓抑和美麗新世界式的科幻包裝,特效經費常常因此燒得飛起。
然而在我看來,這一切壯景所提供的心靈震蕩和反思空間,倒遠不如早些年在廁所里讀王小波雜文集時捧腹大笑后的沉默失神。
1 黑色幽默,機械感與反烏托邦社會機器
這就是黑色幽默四兩撥千斤的奇力。我記得王小波眾多亦真亦諧,一本正經不知是否胡說八道的段子中,我最喜歡的一個是說,有段時間全國人民都愛早起甩手,認為甩手運動是一種有助于身體健康的鍛煉,但后來不知道誰傳起來說甩手運動是一個可怕的陰謀,因為這意味著 “全國人民都甩手不干了!”全國人民遂恐慌地終止了這一運動的流行。后又傳說往體內打雞血能夠使人精力充沛,所以人們都紛紛早起去菜市場排隊等著打雞血。
我認為這一段子非常簡練精準地體現了黑色幽默的特質:黑色幽默的核心是一種荒誕,而這種荒誕通常來源于人行為中吊詭的僵硬與機械感,正如全國人民像上發條的陀螺一樣無條件地跟著各種坊間傳言打轉。Henri Bergson在用哲學框架理論化喜劇和幽默的時候,提出的一個核心觀點是說:人變得像機器一樣,是最引人發笑的。
我們很容易理解,輕度的僵硬機械的確構成了我們在各式喜劇里常看到的笨拙滑稽。通常我們會覺得這種僵硬機械是瑣碎而無關緊要的,或者是可以最終得到修正的,就像每一集情景喜劇里,那些角色滑稽的麻煩都會得到一定程度的消解,這使我們的笑意變得輕松。
但不可否認,這種對幽默的解讀本身是帶有濃厚的“黑色”的,因為人如果徹底變作機器,人性的柔軟和活力被徹底剝奪,機器的空洞在可笑之后最終將會是可怖的。
從這個角度來說,黑色幽默的內在邏輯和反烏托邦想要暴露的社會黑暗面完全一致。反烏托邦本質是要批判所有高度同一的價值體系,批判所有不懂變通,壓抑個性,內里卻荒誕無比的社會機器。
在龍蝦這部電影里,社會的價值體系認為,幸福的唯一標準是脫離單身,只有脫離單身的人才有作為人的價值,而賓館就是執行這個價值規范的社會機器。賓館是殘酷而冷血的,但看似矛盾的是,也承載了電影的大量笑點。電影放了很多要抖的包袱在賓館管理員夫婦身上,比如他倆在情侶對唱的時候身體的律動是那么的統一,機械和滑稽,甚至某一瞬間讓我有了生活大爆炸中Sheldon和Amy對舞的即視感。(坐我斜后方的英國大爺更是在此處發出了震耳欲聾的渾厚笑聲)
其實,龍蝦反烏托邦的世界設定里“幽默“的機械感,除了賓館所代表的社會機器,很重要的一點還有對規整分類的執著:男主入住時發現沒有雙性戀的選項,鞋子碼數不能存在半碼。這種強迫癥式的,對界限模糊的事物全盤的拒絕,非黑即白,不能存在中間地帶的世界觀,同樣體現在電影最大的敘事框架中:賓館中的社會人,和森林中的反叛單身者之間的對立,是全然不可和解的。
2. 誰/什么是這部電影里的反派?
那么現在我們可以提出一個看上去很簡單細想卻很復雜的問題:龍蝦中的黑色幽默和反烏托邦的世界設定,到底反映了什么,諷喻了什么,或者推翻了什么?
很多人會從電影對單身狗滿滿的惡意中,聯想到現實生活中由于社會的繁殖焦慮對單身人群的種種不包容,比如剩女,逼婚,父母等著抱孫子呢等壓力其實都源于整個社會對繁衍下一代的迷の癡迷。但非常有趣的是,龍蝦中的社會似乎并沒有繁殖焦慮,或者說這個社會之所以不容忍單身狗不是因為需要他們生孩子:
首先,這個社會對同性戀是完全沒意見的,只要能組成一對一的關系就好了,而同性戀顯然不能繁衍。所以很明顯繁衍后代并不是這個價值體系的最終目的。
其次,賓館的女店長在宣布其中一對夫婦結婚的時候抖了一個相當有梗的包袱,她說,如果你們吵架了,我們會給你們分配一個孩子,這通常對夫妻關系是有幫助的。
這個段子在我看來提供了兩個重要的信息:其一,這個社會不缺孩子;其二,重要的不是生孩子,重要的是婚姻必須和諧,必須幸福,必須沒有矛盾。這種婚姻內的“強制幸福” ,你不開心不滿足也不許表達不許反思,則又是此(反)烏托邦社會機械性的體現。Toni Morrison的《寵愛》里記敘了一種懲罰黑奴的酷刑,即在犯錯的黑奴嘴上套上一種工具,迫使他們始終保持微笑的狀態,而龍蝦中對婚姻幸福的強制性要求就有些像一個這樣看似美好實則殘酷的機器。“強制幸福”是反智主義式的烏托邦的典型特征,或者我個人覺得應該俗稱為“雞湯主義烏托邦”:不開心也千萬別思考。
不過,如果沒有繁殖焦慮,婚姻的重點在于強制幸福,為什么這個社會仍然對單身人群如此的不包容,以至于要將他們從人降格到動物?
這個問題有意思的地方就在于,電影給出的是一個無比瑣碎而荒誕的答案:賓館的工作人員用極夸張和妖魔化的情景劇向眾單身群眾演示了單身的壞處,比如一個男人獨自吃東西卡住了沒人給順氣,一個女人獨自走街上就會被強奸。然而十分諷刺的是,男主第一次逃離單身,跟那個冷血的女人組成情侶,就是通過看到她吃東西卡住而故意選擇沒有救她,以此偽裝成了跟她同款的冷血,才能夠滿足跟她成為一對的條件。
在《龍蝦》這部電影中,對單身的歧視便從頭到尾是荒誕的,甚至可以說是沒有理由的。社會強迫人們進入一對一的關系,其實僅僅因為社會有這樣的規定和價值判斷:人不能單身。然而即使這個規定,這個一刀切的價值判斷的背后是無限虛空的,它也是嚴禁人們的質疑和反思的。投射進現實生活中,這種荒誕引導我們思考的則是,現實中的我們對婚姻的崇尚,在哪一種程度上,其實也是出于遵循一種未經仔細考量的傳統和常規?
那么龍蝦這部電影諷喻的就只是對婚姻制度的盲目崇尚?我仍然認為沒這么簡單。叢林里的單身者作為電影里的革命派,獲得的仍是一個狀似喬治奧威爾《動物農場》中豬的肖像畫,那么對單身/個人主義的盲目崇尚也是遭到電影諷刺的。
所以與其說龍蝦這部電影是在諷刺婚姻制度或者單身主義這些具體的價值體系,倒不如說其實這部電影懷疑和批判的是一種抽象的社會結構。這個社會結構是難以逃脫的,只要人們仍然堅信世界上“美”和“好”只有一種標準,并且這個標準應該普遍適用于每一個人,不符合的人即是需要被邊緣化的惡魔。
而這種類型的批判恰恰是反烏托邦主題真正應有的形式:在反烏托邦里,任何具體的革命都是不可能有輕易成功的可能性的,或者成功了其實也沒什么卵用,因為主導-被主導的權力結構本身沒變,只是換了一種主導的價值觀而已(從強迫婚姻到強迫獨身),個體的受壓迫便永遠不會停歇。
3. 烏托邦與暴力
龍蝦這部電影無疑是黑暗的,其中充斥著種種冷酷呈現的暴力,而諷刺的是這些暴力恰恰大量都出現在對烏托邦式的“美好”和“幸福”的追尋路途中。即使當那個沒有心的女人用殘忍的方式踢死男主已經變為狗的哥哥,名義上也是為了揭穿”婚姻“的謊言這樣冠冕堂皇的理由。
如何看待暴力和烏托邦的關系?這里不得不提到大家看龍蝦的時候大概都聯想過的《索多瑪的一百二十天》。在電影龍蝦和薩德侯爵的杰作里,都充斥著種種強加在性關系上的規則和暴力,唯一的區別大概是龍蝦中的烏托邦是在爭取達到“美好”的標準,而薩德只是想墮落到能墮落的極限。
拉康在《康德與薩德》一文中,將康德和薩德聯系在一起,有一層的意思或許是說,理性所堅持的普遍性的規則本身就必然是暴力的。因為為了維持這個規則的普遍適用,這一規則必須被強加在個體身上,而任何差異都必須被殘酷的排除:正如龍蝦中不能符合社會規則和人的標準的人會被降格為動物。
事實上,電影中包括男主在內三個男房客的對話暗示了所謂的降格為動物根本只是一個虛偽的謊言,用來包裝殘酷的謀殺與肢解。在tranformation room里,受害者只有一小部分被移植到了動物身上,大部分身體都會被扔掉。那么這種為了達到“美好的社會”而進行的排除異己的行動,本質跟薩德侯爵書中,在墮落的欲望驅使下對受害者進行的折磨和殘害根本沒有什么兩樣:只是前者用虛偽的正義包裝過而已。
拉康甚至(或許)暗示了,當權者在追求“美好“的唯一標準,清掃所有異類的過程中,會獲得薩德式的(就是我們常說SM中的S, Sadist) 欲望滿足和快感。對這個類比最清晰的注解,無疑是二戰時期法西斯以正義和科學之名所進行的非人的行徑:表面上看,他是在純凈人類血統,創造一個更 “美好”的世界,但實際上,所謂的烏托邦締造者,和抖S有本質的區別嗎?這個問題同時也是那部著名的【】片里,帕索里尼將薩德從幾個世紀前的法國移植到意大利法西斯討論的問題。
4. 關于愛情和信仰
那么最后大概終于可以來回答,這部電影是否不相信人性,也不相信愛情,甚至不相信友情或一切人與人之間可能存在的真摯感情?誠然,這部電影里,尤其是前半段的賓館部分,似乎所有的感情都是為了相當自私的目的。在這個世界里,人們仿佛也全然喪失了建立一段感情和親密關系的能力,只剩下僵硬的共舞和拼盡全力找尋一些瑣碎而可笑的共同點。
我不確定,“只有電子音樂可以讓人盡情獨自跳舞” 這個明顯帶著諷刺意味的梗中,所謂”電子“是不是正暗示著如今這個電子時代中個體的遭遇。從這個充斥著各式各樣的電子產品,被虛擬的網絡全然聯系起來的世界中,我們無從選擇,不辨喜憂地獲得了同等分量的自由和孤獨。
然而我仍然堅持,這部電影并沒有那么憤世嫉俗,也并沒有認定人性必然是黑暗的,人與人之間必然不能存在真實的感情。很大程度上,這些角色的黑暗面和感情的脆弱都不過是在那個殘酷的社會機器下,為了生存所不得不作出的選擇。
龍蝦并不像伍迪艾倫的《安妮霍爾》一樣,徹底懷疑愛情有真實的存在,恰恰相反,我認為這部電影有一種令人心碎的,對真正的愛情幾近無望的理想和信仰。當大多數人也許為了脫離孤獨,也許為了逃避社會異樣的眼光,都自我麻醉似的滿足于首先欺騙自己最終欺騙他人的愛情的時候,龍蝦中想要捕捉的愛情,是獨立超脫于常用的語言系統之外,只能用身體語言來表達的愛情。 這樣通過個體自創符號來交流的愛情,逃脫了單身者殘暴首領的制裁,同樣也在象征的層面上逃脫了充斥在我們日常語言中的社會常規,傳統,局限和荒謬的規則。
電影中的旁白是那么冷漠又機械的聲音,讀著那樣一本充滿好奇和深情的日記-即使連這樣私密的載體中,個體本該富有差異性的聲音也是不被允許和被剝奪的-這是那樣值得悲哀的事,觀眾卻總因為內容和語調的反差而忍不住發笑。然而就像笑并不會侵蝕嚴肅的思考,反而因為夸張和扭曲帶來的感官沖擊而更容易注意一些平日里輕易忽視的細節:懷疑也絕不會致使信仰的丟失。
P.S.
補充一點最近的思考:
我說電影中的賓館奉行的是一種”雞湯主義烏托邦”,其實硬灌人喝雞湯,老強迫人保持正能量有時候恰恰才是最殘忍的。因為不被允許面對痛苦,就永遠也無法消解痛苦。所有的痛苦,憤恨,不滿,統統被壓抑之后,只會變成一種無頭緒的憂郁。
弗洛伊德是這么解釋“憂郁”的:當人們失去了心愛之物,外界卻不承認這種失去的痛苦,并不允許他們為之哀悼,此時唯有一種無望的紀念之法,就是把自己當做這個心愛之物,把自己也給“失去”了。你會發現,這電影里的大多數角色都充滿了一種莫名的憂郁。他們無疑都失去了太多,自由,人格,愛的能力,卻仍必須假裝生活在一個最幸福的社會,以求生存。所謂的黑色幽默,大概也是極其憂郁的幽默。在“歲月靜好”的謊言之下,把自己活成一個空洞的軀殼,別人看著可笑,但這卻是唯一的辦法,去記住自己的殘缺,記住世上本可以有個更好的自己,即使一切壓抑人性的惡行都早已被偽善的社會忘記了。
2011年,希臘導演歐格斯·蘭斯莫斯憑借電影《狗牙》(Dogtooth, 2009)獲得奧斯卡最佳外語片提名。在《狗牙》中,導演建立了一個與外界徹底隔絕的極端集權家庭,一對父母通過絕對的權威和對語言的顛覆徹底控制著他們三個孩子的思想。在蘭斯莫斯2015年的新片《龍蝦》中,他又將另一個“主義”推至極致——烏托邦。他再一次了建立一個與現實社會截然不同、卻又何其相似的世界。這里的制度要求:人人應該有伴侶,人人應該幸福快樂地生活。所有不滿足這個生存標準的人們是無權生活在城市中的。
影片的前半部分一直伴隨著一個出處不詳的女聲畫外音,她向觀眾們解釋著正在發生的一切。男主角David (Colin Farrell飾演)是一個中年發福的建筑設計師,他原本和妻子一同生活在城市中。在這個陰沉的城市里,面無表情就是人們的表情,波瀾不驚就是他們的情感,只有擁有伴侶才能被算作一個正常的人,才有資格在城市間行走。在和妻子離婚后,David被大巴車接到了位于郊外的一處高級酒店。 這個酒店專為患“單身病”的成年人士而設,目的是讓這些“不正常”的成年人在為期45天的治療內遇到新伴侶、墜入愛河,并最終以“正常人”的形式返回城市。沒能成功找到伴侶的,將被變成動物,流放到大自然中。離異后,David順理成章地被扭送到了這家酒店。隨他一起來的還有一只狗——他昔日的哥哥,因為沒能在規定時間內找到伴侶而被變成了一只狗。
在這樣一個極其壓抑、沉悶的封閉空間里,住客們,或者說是患者們,被沒收一切私人用品、被要求穿著酒店派發的統一服裝。每一對新結合的伴侶都必須說出他們互相吸引的理由,比如倆個人都經常流鼻血。不僅如此,酒店工作人員還會對住客們定期進行 “愛的教育”,主要是通過情景劇向住客們灌輸沒有伴侶的可怕之處:男人獨自吃飯被噎到,由于沒有女人的及時搶救,死了;女人獨自走在街上,由于沒有男人的陪伴,被強奸了。同時,醫院女服務員每天都為每一位單身男士模擬性交,以便讓他們感受到有伴侶的性生活是多么美好。
當電影第一次展現酒店住客們被送往森林的場景時,觀眾們并沒有被交代更多的背景,而是被生硬地從本片中少見的大量暖色鋪蓋舞會場景中抽離出來,又立刻被置入昏暗的充斥著冰冷空氣的巴士車廂。住客們身上穿的還是舞會上統一的花裙子和襯衫,卻手擎獵槍,一個個表情冷漠,鮮有人說話。此時觀眾們不禁要問: 這些人要去哪里?是演習還是外出打獵?為什么拿著獵槍的他們毫不驚慌?接著,伴著一長串慢鏡頭和貝多芬的弦樂四重奏,真相揭曉:這些人穿梭在森林間,將獵槍的瞄準了他們的同類——人。成功殺死一個人類,便可換取在酒店逗留的更多時間,也就是更多的作為人類生存下去的可能。于是剛才還坐在同一個車廂里沉默不語的人們,此時卻變成了敵人。
所有這些規則、“愛的教育”甚至狩獵活動之所以如此理所應當的存在,是因為人們默認了這樣一個前提:人與人之間并無二致,人性本身也沒有任何獨特、 寶貴之處。 正因為這樣的規則被推至極致,才沒有人在參與狩獵后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羞恥或愧疚。當所有現實世界的道德準則都被統統拋棄,去定義它到底是“烏托邦”還是“反烏托邦”便已失去了意義。
影片中, 人類的一項特權就是可以任意選擇死后被轉化為的動物。狗、兔子是大多數人的選擇,馬和駱駝則相對少見。享受著尚存的這一點點自由,男主角David選擇成為一只龍蝦。原因是龍蝦對伴侶忠誠,堅持一夫一妻,并且能活一百多年,并且他還喜愛海洋。誠如酒店經理所說,這不是一個尋常的選擇。就像村上春樹的短篇小說《象的消失》中龐大、行動緩慢的大象注定與這個飛速前進的世界格格不入,想變成龍蝦的David注定成為了這個扭曲世界的局外人,一個孤獨的逃逸者。
在自己的哥哥——那只狗——被自己的配對伴侶殺害后,David成為了這個酒店的叛逃者。他逃離了酒店,加入了隱匿在森林中的“孤獨者”(the loners) 。孤獨者們定期假裝伴侶進入城市采購、探親,他們的女首領(Léa Seydoux飾演)嚴禁成員間產生任何曖昧或伴侶關系。
然而龍蝦終歸是不屬于森林的。在團隊活動中,David愛上了另一位孤獨者 (Rachel Weisz飾演),也就是一直作為敘事者的畫外音的女主人。他們的共同點是都有一雙近視眼。盡管一再隱藏,他們的戀情還是被孤獨者的首領察覺。作為懲罰,近視女被首領奪去了視力 。憤怒的David進而殺死了孤獨者首領,并帶著伴侶逃離了森林和孤獨者們,以一對“非法”伴侶的身份試圖再次回歸城市。然而此時的他們,被單身病治療酒店追殺,叛變了孤獨者團體,更不屬于合法的城市居民。David和他失明的伴侶在曠遠群山和無盡的公路的陪襯下,蜷縮著渺小的身軀,逃逸在這個世界的邊緣。
伴侶失明后,他們的關系也隨之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原本聯系著他和伴侶的唯一紐帶——近視——不復存在,理論上講,這兩人失去了作為彼此伴侶的動機。伴侶要求David也戳瞎雙眼與之作伴,再次成為名符其實的一對。在電影的結尾處,David獨自咬著紙巾,對著一把餐刀,久久不忍下手。孤獨的逃逸者是選擇獨自孤獨,還是放棄光明與伴侶相互取暖,他或他們最后又是否能在城市茍且偷生?在結尾處清冷的畫面中,導演并沒有給出答案。
在這部電影中,導演既沒有批判婚姻制度本身,也沒有贊揚森林里標新立異的獨身主義。用蘭斯莫斯自己的話說,他在本片中首要表現的主題就是愛:真愛是否存在,人們又該如何找到真愛。通過對愛、伴侶關系和孤獨的探討,蘭斯莫斯將諷刺的矛頭指向了畸形的社會規則,和試圖塑造千篇一律的單調人類的體制——如果他們尚可以被稱之為人的話。從被規定相愛的時間到被規定什么樣的兩個人才可以相愛,他們已經被太多太多的規則而束縛、扭曲。也許表面上,這種極端的情況并不常見,但事實上,在現實社會各種各樣的慣例、制度中,這種企圖將個性統一化、同一化的洗腦從未離我們遠去。
與導演六前的作品《狗牙》相比,《龍蝦》少了些敏銳,也少了些微妙的情感上的參與。雖然這部電影依然有著導演標志性的黑色、荒誕的幽默,但它對于現實的諷刺更多的是靠一種直接的方式表達出來的。比如辦理酒店入住時,工作人員表示性取向一欄沒有“雙性戀”這一選項,只是因為系統壞了一直沒修好;比如酒店經理表示如果一對配對成功的伴侶若感情不和,酒店可以給他們派發一個小孩,“這通常很有幫助”。這樣的諷刺雖然直白易懂,但除了博得觀眾一笑外,明顯力度不足,反而使影片顯得有些松散。
總體來說,作為一部以反烏托邦為題材的電影,《龍蝦》在敘事、場面調度、背景音樂等各個方面都勝于同題材的電影。通過大量的固定鏡頭和慢鏡頭的穿插,蘭斯莫斯把一種格式化的沉悶世界與荒誕而充滿諷刺意味的戲劇性結合在了一起。就這點而言,我不得不在文章最后提及這部影片最開頭的部分——一個身份不明的女士在一個陰冷的下雨天開車經過一片鄉村,她突然停車,下車射殺了一頭正在路邊吃草的驢。這一舉動突如其來,然后她便若無其事地轉身離開——繼而片頭出現。雖然在接下來的整部影片中,這個段落再也沒有被提及,但這短短幾十秒的憋悶而荒唐的鏡頭卻成了整部影片氣氛的縮影。
原載于《看電影》雜志
三星半,創意很好,但是拍著拍著就無趣了。后半部分簡直是煎熬。
影片的“科幻”與《狗牙》如出一轍,禁錮,消滅個性,烏托邦。影片的那張著名的海報比影片本身還精彩:共通之愛,擁抱虛無。 科林·法瑞爾成為孤游者之后,卻依然執行酒店用于禁錮人性的“規則”,正是人類被洗腦之后的最可悲之處。
很詭異的極端感情世界的設定,無力推測這荒誕卻充滿諷刺的劇情。悶騷而殘酷,傻傻的浪漫。還有最后為了一定要有共同點的刺瞎眼的亮瞎眼的未知結局。
前一個小時準四星,后一個小時直接掉到兩星半。構建一套自己的世界觀,然后照著這個高概念的規則來玩,單身狗有罪的部分不斷有新規則可以有效的刺激觀眾,規則解釋的差不多了,后面部分也就沒什么趣味和刺激了,本該有的社會屬性的反諷反而變得很膚淺,并沒有什么力度可言,遠不如前作[狗牙]。★★★
戛納前我就說蘭斯莫斯要紅結果起碼還是得了獎。酒店段落很好,一進樹林整個就崩壞了,屬于世界觀想清楚了前一半而沒想清楚后一半……很多地方想起拉斯馮特里爾,雖然作但是作得還有點意思。批判性也一般,就是感覺導演被女人傷得好深……
雖然在講同一個故事,前半段比后半段有趣得多。每一場戲的設計都別出心裁,詼諧,聰明,雖然有濫用慢鏡的嫌疑,但曾一度想這大概會是個人年度最佳。沒想到后半段大失所望 - 想深入卻不深入,想更加復雜化地呈現前半段卻顯得愈發無趣。
虐死單身狗的意思!科林法瑞爾演loser這么拼..
城里的人想出去,城外的人想進來,古今中外不外如是,錢鐘書誠不我欺。
前54分鐘故事可以單獨成片,完整且精彩,相比起來,后半部分的故事則顯得更加類型化。簡單的科幻故事,極其開闊的想象力,符號學與社會學的表達,精簡的敘事,懸念與敘述都越來越至真至簡,一部寫給單身狗的愛情挽歌。“假裝有感情,比假裝沒有感情,更難。”男主就是蝙蝠,不屬于鳥與老鼠任何一派。
城里單身太久變禽獸,城外為了戀愛戳瞎眼。城里的人想逃出來,城外的人想沖進去。是進亦憂,退亦憂。然則何時而樂耶?
3.5。“單身有罪”的世界設定和“不允許愛情”的反抗軍,在兩邊觸犯規則都會被變成動物,這樣一個設定本身就已大搏眼球。加上刻意的與現實社會脫節和人物無表情的表演,產生一種古怪的冷幽默;但正是如此讓電影更像是個噱頭而深度不足。
沒想到以后,單身的就真是狗了
同屬情侶勿同看系列,雖有浪漫愛情元素,但14/15的愛也不是愛,結尾會是什么呢。又是正經講不靠譜故事的風格,就像大人們玩過家家,將兩種不和諧東西強扭在一起的別扭感,自然而然就帶黑色幽默,觀感竟也新鮮有趣,有些地方表演嚴肅卻是噴飯效果。別信傳開的“單身有罪”主題,我看著像是《游客》同類
這后面一個小時都拍了一堆什么鬼東西......
單身太久,真的會變狗的。
真正人性恰恰藏在非此即彼的現代理性之間,依舊極度豐滿細節和調度。只是相比“單身有罪”這個大噱頭,故事發展恰恰是反黑色,反荒誕的。平穩讓人無所適從,表面上充滿了詮釋可能性,但每一條進路所能挖掘深度又似乎非常有限。仍舊難逃故弄玄虛的指責。
關于配偶制的黑色寓言,幽默中帶著對權力秩序不加掩飾的嘲弄;后半段的愛情故事更有種扭曲的浪漫感。 “在變成動物的前一個晚上你想做什么?”“我會看《伴我同行》。” 我也會...
很棒。和《狗牙》相比故事講得更圓了,前后劇情互文也增加了,劇本架構更穩健。配樂偏多,用了慢動作鏡頭,不如之前的極簡主義更適合他的世界觀。“恭喜你們配對成功,如果感情出了問題,我們會給你們要孩子的權利,幫助你們穩定關系。”
嘗試和一個女人配對失敗后,他逃到了酒店外面的森林,逃亡的單身者居住的地方。然而,在這個單身者反抗酒店制度的棲息地里,又有著另一套截然不同的制度
仍然是自己創建一套頗具噱頭的制度規則,然后不斷對觀眾兜售概念,解釋和解讀規則。意料之中的怪雞荒誕,可惜社會諷刺終流于表面。兩段式結構過于概念化,導致第二段對規則的展示顯得重復呆板。結尾更是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