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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砂器》到《人證》再到《白夜行》,這三部由三代社會派推理小說大師的代表作改編而成的電影,均屬上乘之作,其對故事的重構、對電影語言的運用,甚至是主題的再次開掘都相當成功,其中的許多改編手法都我們提供了可借鑒的范本。
《砂器》與《人證》這兩部拍攝于上世紀七十年代的日本影片,在改革開放初期的中國曾經紅極一時,給老一輩中國電影觀眾留下深刻的印象,甚至可以說,中國人對日本推理小說的了解就是始于這兩部電影。松本清張與森村誠一作為日本社會派推理小說的巨匠,其作品以磅礴的氣勢,巨大的容量描繪出豐富的時代畫卷,而于八十年代登上文壇的東野圭吾,在1999年以社會派推理繼承人的姿態發表了《白夜行》,亦充分顯示出深厚的刻畫社會現實的能力。2009年底,韓國新人導演樸信宇將《白夜行》搬上銀幕,盡管是第一次拍劇情長片,但在劇本的掌握上,也表現出相當高的水準。
應該說,推理小說或者偵探小說,一直是電影最熱衷的改編對象,因為小說中扣人心弦的情節,性格鮮明的人物和跌宕起伏的懸疑設置,這些元素是改編成電影的有利條件。但盡管有小說打底,要想把優秀的文學作品轉化成同樣出色的電影,卻并非易事,畢竟文學與電影是兩個完全不同的藝術類型。以這三部小說為例,困難實在非常明顯:從已經譯成的中文版本來看,《砂器》是32萬字,《白夜行》35萬字(這還都是去掉了部分敏感描寫的清潔版),這樣規模的長篇小說容量巨大,人物多達幾十個,故事時間跨度長達20年,案件不只一宗,都是多起兇殺案交織在一起,這么豐富的內容僅靠兩個小時的電影很難完全呈現。在改編時如何取舍又不致損害主題,還要讓觀眾看得明白,不糊涂,實在很考驗編導的功力。
通常情況下,電影會對小說的內容進行刪減,去掉枝蔓,只留主干,因為相對于小說的復雜敘事,電影需要的是更強烈和集中的戲劇沖突。在《砂器》中,和賀英良為了能夠出人頭地而不惜殺害自己的恩人,這是影片要表現的重點,因此劇評家關川這條線就被拿掉了,而被他誤殺的酒吧女招待三浦惠美子也與和賀英良的秘密情人成瀨里枝子合并為一個角色,因為同樣作為被玩弄和被損害的女性,這兩人的經歷有很多類似之處。在《白夜行》里,故事的主線被確定為:由于少年時期殺父、殺母所造成的陰影,讓男女主人公在成年后一直處于嚴重的心理扭曲之中,終日生活在黑暗的內心世界里。主線明確后,兩個人高中與大學時代的故事就完全沒有了,所有的情節都圍繞著14年前的過去和14年后的今天兩個時間點來展開。另一方面,小說中筱冢一成雇人調查雪穗身世的內容被集中到美皓的未婚夫身上,并通過對過去的調查建立起少年與成年兩段故事之間的聯系。
而電影《人證》則在保留小說大部分內容的情況下,刻意制造了許多的巧合,大大增強了故事的戲劇性。例如小說中,棟居警部沒有去過美國,也不知道美國警察肯·休夫坦就是打死自己父親的兇手,書中兩人完全沒有交集。但影片里,棟居奉命來到美國后,意外發現自己的工作搭檔竟然是殺父仇人,一時間理智與情感在他的心中產生了激烈沖突。片中有個富有象征意義的鏡頭:棟居對著鏡子里的肯開了一槍,從而在心理上完成了個人復仇,因為他最終還是將警察的職責看得高于私人恩怨。
森村誠一在小說中,已經制造了很多具有明顯對比效果的情節,來制造戲劇張力。例如棟居的父親是為了保護被美國大兵調戲的八杉恭子而被毆打致死,多年后,已經成為警察的棟居卻反過來要親手抓住已經成為殺人兇手的八杉恭子,要置這個父親當年救下的女人于死地;肯·休夫坦就是當年調戲恭子、并且毆打棟居父親的美國大兵之一,多年后,他搖身一變成為警察并且負責這個案子,他本來以恭子和棟居的對立面出現,最后卻成為正義的維護者。而電影在這些對比之外,又制造出另一個更具有戲劇性的內容:八杉恭子竭力保全的另一個兒子恭平因為交通肇事罪逃到紐約后,在拒捕時被肯·休夫坦當場擊斃(小說中,恭平沒有逃到美國,在日本就被抓了)。這個情節放在劇中所造成的反諷意味尤為強烈:是不是一個人只要穿上了警服,就可以“合法”地殺人?肯當年在日本的殺人行徑(對棟居的父親),與今天對另一個日本人(恭平)的槍殺行為之間所構成的對比與聯系,是影片對故事內涵的一次深層次開掘。
電影作為綜合藝術,有著很多小說無法比擬的優勢,音樂在這三部影片中的成功運用,就是典型例證。在三部電影里,背景音樂都承擔了很多敘事功能:或象征人物的命運,或傳達人物內心的情感,或作為重要的破案線索貫穿全片。音樂的出現是電影對故事創造性的延伸,因為三部原著小說都沒有涉及到音樂的部分。可以說,以文字形式出現的小說,敘述語言再優美動人,但囿于藝術表現形式,不可能提供電影那樣豐富的視聽享受。
雖然《砂器》的主人公和賀英良是作曲家,但小說中,他這一身份的最大作用主要還是給劇評家關川提供了超聲波作為殺人武器。但電影則充分利用了作曲家的特點,將音樂的煽情作用發揮到極致。當真相被提示出來時,電影采用平行蒙太奇的手法,將今西警部的陳述、和賀的音樂會以及他童年的經歷交叉在一起:音樂廳里,由優秀青年作曲家和賀英良創作的、氣勢恢宏的大型交響樂《宿命》正在上演;與此同時,警察局內,今西警部正在陳述案件全貌,和賀(本蒲秀夫)悲慘的童年在一直回旋著的交響樂聲中一幕幕展開——這才是他真正的“宿命”。激越而哀傷的旋律蘊含著控訴和絕望,和賀的命運就像是海灘上由砂子堆成的器皿,無論怎樣努力,最終都經不起海水的一再沖刷而歸于覆滅。為了加重這一效果,影片還安排一段對話:在音樂廳的后臺,等著逮捕和賀的年輕警官吉村問:“他想見父親嗎?”今西則沉痛地回答:“他正在音樂里與父親相見。”
破舊的草帽、西條八十的詩集,是《人證》中貫穿始終的重要破案線索,小說里,棟居就是在證據不足的情況下,靠一頂舊草帽和一本破詩集擊中了八杉恭子內心尚存的人性,最終承認了殺害親生兒子的罪行。電影更是直接將西條八十的詩譯成英文后,譜上曲成為一首《草帽歌》。毫無疑問,比較起詩來,歌曲更容易記憶和傳播。事實上,在電影上映后,《草帽歌》作為膾炙人口的流行歌曲,曾經在中國傳唱一時。而當喬尼用英語唱著日本詩人所作的和歌踏上尋母之旅,這首由父系和母親兩種文化交融而產生奇特歌曲,更是凸顯出他作為美日混血兒的特殊身份。
和前兩部小說一樣,《白夜行》的原著中完全沒有提到音樂,少年亮司和雪穗是通過《亂世佳人》的小說和太陽剪紙來實現聯絡的。而電影弱化了這兩個貫穿道具的作用,卻將重點放在一盤錄著《天鵝湖》旋律的磁帶上。這盤遺落在犯罪現場的磁帶,里面記錄的是兩位少年的純真愛情,也是偵探韓東洙通向兩人內心世界的入口。柴可夫斯基的名曲在影片中一再出現,暗喻美皓就是一個極度渴望從丑小鴨變成白天鵝的女人,可是無論她怎樣努力,內心卻始終無法擺脫惡魔的影子。小說的故事在亮司死后就戛然而止,電影卻安排了有漢與美皓共同聆聽《天鵝湖》的細節,有了音樂的陪伴,兩人終于從陰暗的內心走到了溫暖的陽光之下。
將小說與電影作一對比,我們可以明顯地發現三部電影都修改了故事的結局,而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個:體現對故事主人公(即罪犯)的同情之心。可以這樣說,相對于原著小說,三部電影的結尾都有著更強烈的主觀情緒,更直接地表達出了法律之外的價值判斷,在社會派推理的道路上走得更遠。
《砂器》的小說中,和賀英良在登上去美國飛機的前一刻被捕,雖然有諷刺意義,但稍顯戲劇性不夠。電影卻將時機放到了他新作公演的那一天,一方面是演出的空前成功;另一方面,兩位警察卻在后臺等著逮捕他。演出結束后,和賀神情木然地站起身來,向觀眾鞠躬致謝,此時臺下掌聲雷動,一片歡呼。在事業最輝煌的至高點上,和賀英良的人生也同時謝幕了,個人的成功與失敗在此刻發生交匯,形成巨大反差,沖突性大大加強。而影片選擇在歡呼中結束,卻沒有直接表現和賀被捕的情形,其背后隱藏的同情不言而喻。
同樣,在森村誠一的小說里,八杉恭子的命運是無奈地招認了殺子的罪行,然后被迫接受議員丈夫的離婚協議。她引以為榮的一切都失去了:兩個兒子、美滿的婚姻和光鮮的生活。這對于一個不惜付出一切代價也要努力往上爬的女人來說,是多么殘酷的打擊!相比之下,電影就要委婉得多:當棟居和同事追蹤八杉恭子到山頂,心灰意冷的恭子將草帽拋落山崖,此時令人心碎的《草帽歌》響起,鏡頭一切,棟居面前的山崖已經空無一人,暗示著女人也飛身而下。日本是一個將榮譽看得比死亡更加重要的民族,人們常常認為,與其恥辱地活著,還不如光榮地死去。從這個角度講,電影安排八杉恭子自殺而不是被抓獲,可謂是一種充滿同情的成全。
哪怕是喜歡《白夜行》小說的讀者,也常常會糾結于全書的最后一句話:“她(唐澤雪穗)一次都沒有回頭。”眼看著相愛十幾年的戀人在自己眼前摔死,竟然忍心如此漠然地離去?這個女人的心何其冷酷啊!電影保留了這個結局,冷如冰霜的尤美皓毅然地登上電梯,確實一次都沒有回頭,只是她身邊的繼女卻化身為少女時代的李嘉,一直默默地注視著彌留之際的金有漢。這樣的處理滿足了觀眾的惻隱之心,因為很多人都相信,雪穗一直不回頭,是因為她已經淚流滿面。
于2010.6.16
摘自橋本忍自傳《復眼的映像》
我和伊丹萬作先生結識,無法用“機遇偶然”或是“順其自然”來涵蓋,也超越了那種認為一切皆必然的命運論。完全得歸功于運氣好。
我至今也無法忘記那個大熱天,暑氣蒸得人渾身發軟。
傷病軍人岡山療養所位于岡山縣都窪早島町,靠近瀨戶內海的兒島半島根部。群山低矮延綿,可算是丘陵地帶,占地約六萬坪,病房樓建在西山和長著郁郁蔥蔥赤松林的東山上。中間是主樓,西山上還有通風閣之類的建筑。結核療養所直屬于厚生省,進來的都是在陸海軍服役期間生病的官兵將士們。
戰時,由于陸海軍的作戰及訓練,會罹患水腫等胸部疾患。陸海軍部隊無力照管,政府于是將內務省的一部局升級為厚生省 ,計劃在全國各府縣分別設立一個傷病軍人療養所,作為全程解決軍中病患問題的設施。岡山縣的建設相對較早,便將原籍岡山、兵庫、鳥取、島根四地的傷兵都集中在了這里。
我不是從部隊醫院直接被移送過來的。我經由紅十字會回了一趟家鄉,在家鄉待了一周后才孤身一人進入療養所,住進東山上的收容病棟,也即第一病棟。任何人初到此地,都必須在這里靜養一周才能接受檢查。由于部隊醫院沒有把病歷轉送過來,需要重新拍X光片、驗痰、記錄發熱,綜合判斷以決定該將患者分配到東山還是西山。
入住療養所那天天已很熱,及至翌日午后更是酷暑難耐。
六人病房靠墻兩側分別有三張床,我的床位居中。軍隊的等級制度在此地不再適用,若有空床的話,我無疑會選擇靠窗邊或是靠走廊的,可是病房已被五名從松江連隊移送過來的病友占領,我只得睡在正中央唯一一張空床上。
上午還少許有些微風,窗外亭亭屹立的赤松,傳來忽遠忽近的類似海浪漲潮般的蟬鳴聲。風是從遙遠的瀨戶內海吹來的。
(我會不會就在這里聽著松籟死去呢?)
可是到了午后,風一下子靜了,酷熱使蟬鳴聲猶如傍晚的雷暴雨般地襲來。但我們需要保持絕對安靜,不能隨意走動。松江來的那五位病友,似乎對收容病棟的生活預先做了功課,無一例外都準備了書報讀物,個個優哉游哉地看著雜志或者單行本。唯獨我一本書都沒帶,仰面對著天花板發呆,無事可干。
突然,感覺我旁邊靠走廊一側的床位有窸窸窣窣的動靜。我轉頭一看,一個身材矮小的男子從床上坐起身,手中拿著一本書,對我說:“要是不嫌棄的話,這本書借你,隨便翻翻吧?”他把書遞給我。面對突如其來的好意,我只說了聲“啊,謝謝……”便趕緊低下頭接過書。這是本略有些厚度的雜志,封面上印著《日本電影》四個字。打開一看,沒什么讓我感興趣的報道,便只是隨意翻閱。突然,我發現雜志后面刊載了一個劇本。我從頭讀了三四頁,有點摸不著頭腦,又繼續讀了下去,讀完后,我向旁邊的軍人確認道:
“這就是劇本……電影的劇本嗎?”
“是的。”
“沒想到這么簡單……實在是很容易寫啊。”
小個子男人的臉上流露出詫異的表情。
“這種水平的,我感覺我也能寫出來。”
盤腿坐在床上的小個子,臉上浮現出一絲苦笑。
“不不,寫劇本不是那么簡單的。”
“誰說的,這種水平的東西我能寫得更好。寫這種劇本的,日本寫得最好的是誰?”
這個小個子男人叫成田伊介,從松江陸軍醫院六十三連隊過來的。他歪著頭,略帶困惑地苦笑了下說:“名叫伊丹萬作的一個人。”
“伊丹萬作?” 我鸚鵡學舌般地重復,然后意氣風發地宣布:“那我寫了劇本,就讓這個伊丹萬作看看。”
然而,正如成田伊介所言,寫劇本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太平洋戰爭爆發的翌年,我以自己親身經歷過的傷病軍人療養所的生活為主題,創作了《山里的軍人》,并將這個劇本寄到了伊丹先生那里。打我從療養所不告而別回到家鄉開始下筆算起,完成這個劇本,足足花了我三年多時間。即便撇開我身患有堪稱不治之癥的粟粒型肺結核這點障礙不說,作為電影藍圖的劇本,也不是熬個夜就能輕松揮筆而就的。
我并不指望伊丹先生能給我答復或者回信。這兩三年從電影雜志中獲得的知識,讓我對身兼導演和編劇的伊丹先生有了朦朧的了解。他是屹立在斷崖上、眾目仰視的巨人,是難以接近的巨星,他的只言片語都會給電影界帶來巨大震動。對于當時不過是東寶一介副導演的黑澤明,伊丹萬作先生僅憑他《達磨寺的德意志人》的劇本,便預言過黑澤明將成為背負日本電影的大人物,賦予新人特別的矚目和期待。伊丹萬作先生就是這樣一號人物,我寫的東西多半會被他忽略掉吧,不,他也許看都不會看上一眼。
但令我意想不到的的是,伊丹先生竟然給我寄來了回信。
我既惶恐又興奮,一開始甚至連信上寫著什么都看不清楚了。但在我重復看第二遍、第三遍的時候,胸口開始陣陣發熱。來信客氣而鄭重的口吻是我始料未及的,字里行間能窺見對方一絲不茍的嚴謹作風。他不僅一針見血地為我指出作品中存在的不足,還就錯訛之處以及修改方向給出了具體的指導。
我的心情極度興奮,又間雜著些許惶恐。我將伊丹先生的回信反反復復讀了三四遍,再也抑制不住涌上心頭的欣喜和愉快。(伊介!我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伊介!)
我撥通了傷病軍人岡山療養所的電話。可是成田伊介不在那兒。據對方說,島根縣也建了一個傷病軍人療養所,成田提出轉院申請,已回到了老家松江,而且這是相當久以前的事了。在療養所最后的一兩年我是住在通風閣里的,和當時還在第一病棟的伊介已不怎么打照面了。
我又給松江傷病軍人療養所撥去了電話,等了一小會兒電話那頭有了人聲。接電話的不是伊介,而是負責病棟的主任護士。她口中傳來了令我黯然的消息,成田伊介從岡山轉院過來后,病情不斷惡化,已經死亡。(三十二年的光陰流逝,有時看來恍如一瞬。)
白色的墓碑林立在黃昏中,走在我前面的領路人,一頭白發在墓碑間忽隱忽現。他是成田伊介的父親,極具鄉紳風范。伊介原有個哥哥,也戰死在沙場上。身材和伊介一樣瘦小的老父親,痛失了兩個兒子,是島根縣戰亡者遺族會的會長。
太陽雖已西沉,松江市內寺院的墓地卻遲遲未見暮色降臨。在伊介父親的引領下,我來到了成田伊介的墓前,佇立在林立的墓碑間,雙手合一,拜祭伊介。那時正是我在出云外景地拍攝我的導演作品《砂之器》。
某天能來到伊介的墓前拜祭,是我一直以來的夙愿。歲月經年流逝,條件卻遲遲未能醞釀成熟。《砂之器》是我剛踏入編劇這行的早期作品,故事原本的舞臺設定在山陰的出云,也就是伊介出生長大的地方。我希望能在這片寄托了因緣際會的土地上開機拍攝,我也可以借此和伊介、和曾經的自己再次相會。
當初,電影公司無意拍攝《砂之器》,劇本被束之高閣。直到昭和四十九年,我和友人成立了橋本制片公司,在與松竹公司合作下,我才夙愿得償。距他離開人世整整三十二年的這個初秋的黃昏,一個殘照依然明亮的黃昏,我從《砂之器》的外景拍攝期間擠出了一點時間,在松江市內的寺院里,俯首合掌,向這位傷病軍人療養所時代的戰友——成田伊介道謝,感謝他使我知曉這個世界上有劇本的存在,感謝他告訴了我這個領域的偉人——也是我日后的指導者——伊丹萬作的存在。
跨越三十二年的歲月,有時全凝縮在了瞬間的時空里。
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這不錯,經過了那樣的苦難,你出人頭地,害怕社會的冷漠,勢利同你年少時的悲慘經歷一樣,這都無可厚非。但為什么偏偏報復在冷漠中唯一給你溫暖的人身上?!沒有讓你報恩,但是,為什么恩將仇報。
“你去上影看了多少呀?”“看了八部半……”“呀你就看了一部呀?”“不,我砂之器只看了半部。…………:)”(在新衡山見證上海話battle留念)
大熱天偵查想到黑澤明(編劇有橋本忍);字幕介紹案情+宿命式悲劇想到復仇在我。前三分之二偵查過程順藤摸瓜抽絲剝繭極盡專業之光(盡管也存在巧合式的偷懶推理);最后的宿命回放雖然必要,但實在冗長又煽情,觀感幾乎被拖垮。奔走全國查案順帶展現日本時代樣貌;戰后反思與階級批判。
嚴格說來原著是不太好改編電影的,橋本忍創造性的使用閃回,用“父子流浪”情節支撐起整部電影的框架,厲害。
在回溯往事中,感受到至真至切的父子情,在今昔對比中,嗟嘆于名利侵蝕人性的悲涼;交響與苦旅交織,至善與虛榮并行,人生沒有無瑕的完美,愧疚是良知尚存的余溫!
#SIFF2020 SFC衡山放映事故也就看了一個小時?既而,從徐匯夜行到靜安的大暴走留念。每天午夜穿行在空蕩蕩法國梧桐道上,心中不免浮現出初中時代的安妮寶貝,以及一個巨大困惑,這樣一個2500萬人的大都會,怎么就沒有年輕情侶們在這悶熱的夏夜,在街上遛彎呢?
意大利新現實主義創造性地讓人物在空間里不斷游走,試圖捕捉一種運動的形式。相對在本片里,追索的查案和人生的流浪前后兩部分,人物同樣在展開的整張日本地圖上游走,但在其間沒有任何失序與無序,游走空間景觀上的意義讓位于敘事結構上的意義,本質上這是脫離運動的。用片中毫無隱瞞的詞語剖白即宿命
前半部分有些拖沓,但最后50分鐘揭秘案情,令人無比感動。不能相信人生的宿命,更不能敗給它。出生貧賤、疾病痛苦都不能定義我們。坦然接受自我,然后正直善良的活下去,這才該是我們的命途,英良啊,你怎么就不明白啊…………
看得出原作一定很難改,但竟然做到了只有電影才能展現的效果。因為案件推理已不是重點,真相揭露后的回望才是把電影拔高的段落,閃回配合最后的協奏曲很難不感動啊,音樂家的設定實在巧妙。日本人的daddy issue從一個家庭可上升到整個國家,兩父一子悲慘的牽絆是命運更是注定
社會派小說的精華在于枝枝葉葉的細節描寫,故事僅僅是一條線索,如果電影只拍故事過程,那么電影將變得十分乏味。劇本雖然把與故事無關的描寫(精華)去除,但幾處角色的改變卻依然讓電影具有客觀性,可以說劇本的改編十分成功,最后電影竟然用40分鐘的交響樂作為配樂,敘述穿插,畫面疊加,效果一流
第三幕“宿命”演奏和父子流浪的交叉影像敘事毫無疑問是全片的華彩篇章,父與子、善與惡、藝術與人性的主題在無人聲的音樂和近乎無聲的流浪中被完美地表達了出來。值得一提的是,如今看來有些過時的日本探案第二幕實際上是被三木謙一這樣一個理想人物挽救了,他熠熠發光的人格構成了對和賀英良全然反立的對照,也使得第三幕老父為曾經恬然伺于膝下的幼子變做冷酷無情的藝術與政治的食腐禿鷲而痛心斷腸格外得催人淚下。不同于《我不是藥神》針對白血病所選擇的故事切入點,本片無疑更具有日本的物哀美感和民族性,但因在處理上更內斂和深情,其人文燭光照亮的是人心中更深處的茅屋。P.S. 實在想不到,一部因為賴床而遲到二十分鐘的電影,最后能讓我痛哭流涕。
說的嚴重點,這是改變了我一生的一部電影。因為寫了這部電影的影評,我進入了之前完全沒有想到的學校,生活從此不同。但是,在看這部電影的時候,在08年初冬的大劇場倒數第二排靠左邊的位置上,我睡著了……所以至今我都不知道它究竟拍了些什么……
松本清張的社會派推理,常見的就是主角的過往不光彩,后來有了一定地位成就后因為名譽犯案。日本老電影一貫的嚴謹,全片圍繞宿命兩字展開,140分鐘沒有多余的地方。
比原著刪掉副線,更緊湊,芥川也寸志的配樂在后半段是催淚大殺器,但是整體氣氛非常合適。無怪乎松本清張自己都認為比原作更好。
松本清張的小說改成電影真心不好弄,人性和懸疑很難兩全,本片在人性刻畫上做足了功夫,最后那場演奏更是達到全片高潮,懸念則揭開得比較早。PS:開頭很山田洋次,原來有參與編劇。
無聊,啰里啰嗦的主流手法炮制出來的大路貨電影,比不上導演先前的《鬼畜》
三星半,中后段就終結了懸疑線索,最后閃回同時搭接到兩個不同空間成為兩種釋義(音樂和敘述),音樂的功能在劇情內外合而為一,只是前后劇作風格不太和諧,就好像是橋本忍和山田洋次分別寫的劇本而非共同創作。
推理部分實在很一般,減法做得太過,最后只能用大量字幕來生硬專場,這就是電影的局限。不過后面解明真相的部分實在很贊,一面是英良在進行交響樂演奏,一面是數十年前的辛酸往事不斷浮現,只有音樂和畫面,放棄無意義的對白,父子穿越四季到處流浪的場面看著實在讓人想飆淚。不過作為推理小說硬傷太多
有些東西的走向脈絡深嵌血型基因,你永遠無法改變,跟著生活流被命運推著走,你想清洗過去、擺脫罪惡,可音樂和夢境會泄露你的心事;父子流浪一段,看得萬分難過,配合極贊原聲情緒達到高潮;他不是那么可恨的人,因為真正的惡人永不感到內疚傷心。
其實野村芳太郎相比同時期的幾位老導演而言,手法顯得過時中庸了些,松本清張的原作也像極了“人證”,劇情并無太多的驚喜,但是加藤嘉演的父親實在是太催人淚下了,竟然為了角色拔掉了所有的牙齒!不知是被導演怎么忽悠的…… 那時的拍攝真敬業,父子的宿命之旅足足拍了十個月,配上音樂實在震懾心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