捍衛雙警34

現在，我們可以擁抱小池一夫先生了。



在與《MAD BULL 34》這部奇怪的作品打交道前，讀者必須知道也應該知道，這部作品里蘊含著小池一夫本人對日本漫畫改造的一種決心。七十年代小池一夫以幾乎一己之力推動了時代劇的改造工作，而八十年代他則把目光放在了犯罪題材上。警察與復仇，這兩種題材貫穿了小池一夫的整個八十年代漫畫生涯，而其中警察題材的代表作自然是這部背離常規，甚至是背離了日本漫畫普遍價值的《MAD BULL 34》。

無需避嫌，首先我要承認關注《MAD BULL 34》和我喜歡“八十七分局”系列之間確實有密不可分的聯系，因為前者確有向后者致敬的種種嫌疑。但，另一件事也是毋庸置疑的：《MAD BULL 34》是一部完整獨立的好漫畫，而不是打著致敬的旗號招搖撞騙的現代商業作品。這種致敬源于一個日本人對一個美國人筆中世界的尊敬贊嘆，源于共同的對犯罪都市紐約的愛與恨。我曾在評論中說過，“八十七分局”系列開篇作《恨警察的人》一書需要讀者先承認作品的真實，這樣才能得到相應的快感——無論虛偽與否。《MAD BULL 34》不需要，也不能模仿“八十七分局”系列。如果說Ed McBain的小說是一個城市，需要讀者在漫長的生活中去融入體味，那么小池一夫的漫畫則干脆利落。他用一對性格鮮明夸張，形象卻又大相徑庭的警察搭檔構筑起了整個世界。無論是古怪如妖魔的變態殺手，還是金發碧眼的性感女神，都只不過是這兩個活寶的附屬品。只要讀者接受了小池一夫設置的破天荒的人物形象，那么之后的一切都將順理成章。此種宣揚“角色推動劇情”的漫畫理論，井上雄彥在他的專題紀錄片就有過詳細的解答。而事實上，這一理論的奠基人正是小池一夫。他對日本漫畫，尤其是劇畫的影響是不可估量的。



——不幸的是，小池一夫一生漫畫佳作無數，卻始終在動畫界頗受冷遇。

——更不幸的是，好不容易動畫化了，卻攤上了最不合適的監督人選。



說出崎哲把《MAD BULL 34》搞砸了，未必，但不合適卻是誰都看得出來。出崎家也不知是家門大幸還是家門不幸，一口氣出了兩個知名的動畫監督。弟弟出崎統是動畫界眾所周知的“出奇”人，在演出技法上劍走偏鋒，觀眾和評論家對他也是愛憎分明兩極分化。哥哥出崎哲卻正好相反，為人老實低調，動畫風格也是出了名的正統中庸。后來出崎哲走上動畫講師之路，想來也是與其作風有關。


這都只是表面文章。


對OVA歷史稍作研究，我們就會發現出崎哲并不如他的動畫風格那樣老實。就單說我看過的幾部作品：《11人いる!》是密閉空間題材；《GRAY - DIGITAL TARGET》是末日題材，死傷體殘家常便飯；《傷追之人》是小池一夫的八十年代復仇題材大作；至于說到《力王》，稍有些閱歷的電影迷自然會馬上想起藍乃才的那部著名的Cult電影……


誰又說出崎哲不是“出奇”人呢？

但問題卻正在此。


無論是接拍健康向上的棒球題材TV動畫，還是掌管以選材標準大膽不設限著稱的OVA，出崎哲都始終不改其四平八穩的演出風格。若他是個老老實實的動畫人也就罷了，但他卻偏偏骨子里和弟弟一樣喜愛富有刺激性的題材，由此導致的結果便是這些本該成為邪派經典的作品被拍得毫無生氣。再加上他喜愛在作品里劃分章節，這就讓本來平平無奇的作品更顯出莫名的古怪。

就以這部《MAD BULL 34》OVA為例：小池一夫原著中幾乎所有的暴力血腥十八禁鏡頭，都被出崎哲忠實地還原到了動畫之中。但細細品味，每一個鏡頭都大有差異。原著中兼具獵奇感與藝術性的暴虐設計，到了動畫中就只能淪落為紅墨水和粉色肉塊的噴射演出。這其中固然有各種法律法規的限制，但又何嘗不是監督缺乏想象力的證明？日本動漫界八十年代喜好“愚兄賢弟”題材，往往哥哥大智若愚，弟弟天資平庸卻努力踏實。而其中代表性的作品，正是出崎哲擅長的棒球題材作品——《TOUCH》。但真要說起這對現實中的動畫兄弟，且不論天資如何，弟弟出崎統至少比哥哥出崎哲更敢作敢為。一想到出崎統在《骷髏 13》里無與倫比的演出，我就不由得感嘆為何不是弟弟接手《MAD BULL 34》。可事與愿違，如今反倒是出崎哲接了弟弟的班，干起了COBRA系列的監督，結果形神皆失，實在令人失望。




這部OVA唯一的亮點來自于第四卷，其標題是“COP KILLER”，想來應是在向《Cop Hater》致敬。雖然故事是電影作品大亂斗，但結局中犯人身份的突然揭露，似乎也和小說結局大有互文之意。只是作品失了精魂，形式再好又有何用呢？